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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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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雲笙轉過頭, 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唐望這猶猶豫豫的樣子真不行,對待沒有道德的人,有時候真的不用有太高的道德感來約束自己。

她的前世就是一面鏡子。

如果當初她能拋開所謂的心軟和道德感, 把賀鴻志“一家三口”送走, 那她就是將軍遺孀了啊。

賀鴻志打拼了一輩子的財富是她的,他走後留下的餘蔭也是她的。

房子,車子,票子……

想想看, 多麽美好的人生!

到時候賀家人敢跟她大小聲?

讓他們喝西北風去!

那什麽,這得有個大前提,她沒被人發現問題。

當然了, 她重生回來一路走到現在, 已經不提倡用毒直接把人噶了啊。

她好不容易有了真心待她的家人,可不敢因為渣渣把自己步入正軌的人生給霍霍了。

但是,蔣芷穗就在她眼跟前呢,雲笙手心癢癢。

友軍不給力, 只能靠自己。

雲笙垂下眼簾,雙手插兜, 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縫間悄無聲息地夾了些粉末。

蔣芷穗憑本事被雲笙拉入了“舊友”群,榮幸的成為了舊友一號。

噶人不行,試藥可以!

“這快手表我很喜歡, 謝謝舅媽。”雲笙笑著打破沈默,說完話,就同樣把手伸了過去。

從蔣芷穗手上面經過的時候,兩個手指夾縫裏的藥粉悄然落在了對方的手背上。

三笑紅塵, 了解一下。

“喜歡就好,來, 舅媽給你帶上。”唐明麗說完,一點猶豫不帶的就把手表帶在了雲笙的手腕上。

她剛剛一看到這塊手表就覺得很適合雲笙,直接就買了下來。

手表櫃臺可以直接付錢,她們還沒有離開,是在等櫃員開發票。

燈光下,手表上鑲嵌的鉆石折射出璀璨的華光,和雲笙瑩潤如脂的手腕相得益彰。

“好看,真好看。”唐明麗握住雲笙的手,毫不吝惜地誇獎道。

“喜歡嗎?”她問道。

雲笙點頭:“非常喜歡,謝謝舅媽。”

“舅媽?”蔣芷穗突然被人截胡,楞了一下。

然後,她反應過來雲笙剛剛對唐明麗的稱呼。

“舅媽,她是誰,為什麽也叫你舅媽?”蔣芷穗的聲音尖銳高亢,最後,她還“哈”了一下。

在場的人都以為她是不忿手表被搶,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而蔣芷穗自己的關註點都在“舅媽”兩個字身上,也沒有發現不對勁。

雲笙下藥後就關註著呢,當然發現啦,她在心裏默默計數“一笑”。

“她是我們雲家的姑娘,叫我舅媽怎麽了?”唐明麗淡淡回答。

她從前真心喜愛過蔣芷穗,從前有什麽好吃的好用的,她都會給蔣芷穗準備一份,或是等蔣芷穗來了雲家給她,或是直接讓家裏的小子送去蔣家給她。

她甚至想過,等將來蔣芷穗出嫁的時候,她要送一份大禮給她。

以後,家裏的幾個孩子也都要給蔣芷穗撐腰。

可蔣芷穗是怎麽回報她的?

她的雲嵩,那樣一個明媚燦爛的少年,那樣一個為了夢想拼盡全力的孩子,被蔣芷穗毀了!

她多想念那個熱烈勇敢,仿佛能把陽光留在身上的少年!

可他現在身上留下的,是一身的病痛,這三年裏,湯藥就沒有斷過!

誰能彌補這樣的傷害!

剛好櫃員把發票拿過來,唐明麗接過後,拉著雲笙的手就要離開。

為了雲嵩可能恢覆的那點微薄希望,不對蔣芷穗口出惡言,維持面上的客套,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

“舅媽!”蔣芷穗攔住人,“哈!”

“第二笑”雲笙默數,眼中有些期待。

昨晚,雲家雖然給了她非常好的感官,但她的心還沒有很安穩。

她怕自己睡不著,又不敢在還陌生的雲家隨意進空間,就從空間裏拿了幾樣藥草出來,根據薊緹的教學配藥,用來調整情緒。

怕藥性太烈誤傷了雲家人,所以三笑紅塵的藥效非常溫和。

要不是那些混合的藥粉在對付谷本的時候用完了,雲笙其實更想讓蔣芷穗嘗嘗那些混合藥粉的厲害。

在這樣的公眾場合出個超大的醜,那才大快人心呢。

便宜蔣芷穗了。

“你怪笑什麽?”唐明麗皺眉,“雲家的事情需要和你交待嗎?”

“誰怪笑了?”蔣芷穗跺腳,“哈!”

第三笑!

“舅媽你冤枉我,我要告訴舅舅,你欺負我!”這些話是蔣芷穗真正想說的。

但她的表現在旁人看來卻奇怪極了,她說出口的是一聲聲意味不明,讓人無法聽明白的“亂碼”不說,還一個接一個巴掌的往自己臉上扇。

嘖,看上去就像是沒有得到手表,忽然瘋了的樣子。

雲笙:……深藏功與名。

三笑紅塵又名巴掌脆呦。

雲笙內心滿意點頭,藥效還可以,就是她給的量太少,時效不會很長,略有些遺憾。

反正她短時間裏肯定不會離開京城,以後有機會,再好好招待一下蔣芷穗。

唐明麗見蔣芷穗忽然開始扇自己巴掌,楞了一下後,拉著雲笙走了。

唐望:……等等他。

這事,他知道是誰幹的,漂亮!

唐望跟著走後沒多久,蔣芷穗就恢覆了清醒。

她捂著被自己扇腫的臉,落荒逃出了友誼商店,留下一群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

秦畫錦更是覺得丟臉,離她遠遠的。

相信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跟蔣芷穗都不會過來友誼商店逛了。

唐明麗拉著雲笙走了一段,忽然暢快地笑了出來。

“走,我們再去供銷社看看,那邊也能挑到一些不錯的好東西。”

她今天高興,得花錢!

很早以前,她就想大耳刮子抽蔣芷穗了。

但為了雲嵩,她只能忍了。

剛剛蔣芷穗忽然發瘋,開始猛抽自己,她心裏真是爽快。

要不是怕嚇到雲笙,她肯定不會就這麽走了。

不能拍手叫好,她也得在旁邊看著,一個巴掌一個巴掌地給數著。

她拍拍雲笙的手,臉上笑意深深。

托雲笙的福,他們今天來了友誼商店,看到了蔣芷穗出醜。

她心裏怎麽就那麽高興呢!

待會去了供銷社,她得再多挑些好東西給雲笙。

雲笙·始作俑者·笙:……並不會被嚇到,並且可以幫忙拍手。

一行三人轉戰供銷社,直到唐望身上掛滿東西,雲笙也說東西夠用了,唐明麗才停手。

“走,回家!”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雲家的男人們都已經回來了。

“爸,你也回來啦?”唐明麗笑著打招呼,“太好了,咱們一家人都給雲笙接風洗塵去。”

雲守義就喜歡唐明麗不嘮叨人的性格,這讓人多高興啊。

“哦呦,這就是雲笙吧,長得真好,真好!”

“外公。”雲笙一點沒有扭捏地喊道。

“哎!”雲守義大聲應道,“好,好孩子,好孩子。”

然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超大的紅包塞給雲笙。

“這是外公給你的見面禮,你喜歡什麽,就去買什麽。”雲守義樂呵呵地說道。

雲笙沒有推辭,爽快收下。

“謝謝外公。”

她的坦蕩和直率讓雲守義歡喜極了。

大家長已經給了紅包了,雲平江立刻跟上,也是一個超厚的紅包。

“謝謝舅舅。”

唐明麗從雲平江手裏接過早就準備好的紅包也遞了過去。

“謝謝舅媽。”

接下來是幾個哥哥的紅包,連一直跟她們在一起的唐望也給了。

“謝謝哥哥。”

雲笙從來沒有一次性說這麽多次謝謝,但這個感覺真的很好。

等她把紅包放回房間下樓,一家人開車出去在附近一家常吃的國營飯店裏要了個包廂,其樂融融地開始吃飯。

謝家,謝集書房。

謝喻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梁紅玉。

謝集沒忍住,把手邊的搪瓷杯兜頭兜臉朝謝喻砸了過去。

謝喻沒敢躲。

搪瓷杯砸在了他的胸口,裏面的茶水灑了他一身。

因為有雲笙的插手,謝家很多事情的走向都發生了改變。

前世,南糖在青山鎮用人參救了謝集後,非常殷勤,常常會燉些湯湯水水過去拉關系。

然後,她無意中聽到了謝集和謝喻在找單清曉的消息。

單清曉是誰她不知道,但是十多年前被她救下的小女孩是誰她知道啊。

那個時候的南糖還比較稚嫩,但在錢鳳仙的言傳身教下心眼也不少。

她聽到這個消息後,沒有直接跑過去說自己能提供信息。

她回了家,把這件事情說給了錢鳳仙和南向前聽。

這兩人多精明啊,一聽這個事情,就覺得是跟謝家把關系夯實的機會。

這才有了南糖找雲笙“姐妹情深”,從她那裏把單清曉留下的詩句套了過去的事情。

謝集得到詩句大喜,當即許諾,以後如果南糖去了京城,可以去謝家小住。

這就是給南糖在京城撐腰的意思了。

雙方都很滿意,只有雲笙為她人做了嫁衣裳,還什麽都不知道。

之後,謝家爺孫很快就離開青山鎮,南糖也沒有再去關心她的姐妹雲笙。

而沒有雲笙出現在火車站,梁紅玉被謝喻抓住。

謝喻在她的包裏搜到了那張日記紙頁。

後來,梁紅玉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前世的謝家仿佛是得到了什麽尋找寶藏的金手指,關於渡馬橋,關於徐公寶庫的線索會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最後,謝集有沒有如願找到他想要的東西,謝家有沒有得到寶藏沒有人知道。

但謝家在政策開放後忽然勢力大漲,壓得雲家擡不起頭不說,連原本實力最雄厚的盛家也不敢掠其鋒芒。

反正雲笙上輩子被灌毒藥那會兒,謝家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如日中天的好時候。

“爺爺,您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找到二嬸的。”謝喻請求道。

謝集眉眼間厲色盡顯:“我再給你兩天時間,如果你找不到人,就讓你大哥上。”

謝喻低下頭,應了聲:“是。”

謝集口中的讓他大哥上,可不單單是讓他大哥去找梁紅玉,而是會直接取代謝喻,成為新的,被謝集看好的繼承人。

謝喻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走出了書房,轉身,輕輕把門關上。

一聲低低的“廢物!”從門縫裏傳出,傳進了謝喻的耳朵裏。

謝喻眼眸黑沈黑沈。

他這個樣子肯定是不能出去找人的。

回房間換衣服的時候遇上了謝嘯,就是謝集口中的可能會取代他的大哥。

謝集這支小一輩裏,謝嘯和謝喻是堂兄弟,謝詩是謝喻的親妹妹,就這麽三個人。

但別看這支就三個人,同樣姓謝的旁支同輩人還有很多。

那些謝家人依附支持謝集的同時,也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

當然,這個虎視眈眈不是針對謝集,而是針對謝集手裏的各種人脈,財富等等的繼承。

只能說,謝喻這個繼承人的位置並不好坐。

“呦,大紅人也被訓了?”謝嘯幸災樂禍地說道。

謝喻不想跟謝嘯說這些沒有營養的對話,他只有兩天時間,沒空浪費。

他對謝嘯點了點頭,什麽也沒有說,繞過他回了自己房間。

沒多久,謝喻換好衣服從房間裏走出來,謝嘯竟然還在原地等他。

“有事?”

“嘖,大紅人就是不一樣,跟我說話,連聲大哥也不叫了。”

“大哥,我有事,讓讓。”

“我不讓,你能拿我怎麽樣?”謝嘯挑釁地說道。

謝喻這個人他早就看透了,外表看著堅毅冷酷,精明強悍,其實心不夠狠,有時候還會有莫名其妙的道德感。

他挑釁謝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謝喻都會好好跟他講道理。

嗤!

謝喻是傻子嗎?

他是老爺子公開扶持的繼承人,根本不需要這麽給他面子的好麽。

但是,既然對方給面子,他當然要時不時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給人添添堵了。

明明他才是長子嫡孫,憑什麽繼承人的位置要越過他給謝喻?

好,就算現在不講究這套了,那謝家旁支比謝喻優秀的人不少,老爺子為什麽不在那裏面挑人?

合著就是看不上他唄。

謝嘯老神在在等著謝喻和從前一樣,好聲好氣讓他讓路。

謝喻直接伸手把他撥開,走了。

走了!

謝嘯震驚。

謝喻,有些不一樣了。

自從知道謝集選擇的繼承人是謝喻後,謝嘯就一直在試探謝喻的底線。

這事關謝喻上位後謝嘯的定位,非常重要。

謝嘯一直以為,他試探的路還很長。

沒想到,這才哪到哪,謝喻都還沒有完全坐穩繼承人的位置呢,就已經開始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看來,他得做些什麽了。

老爺子還健在,他當然是不愁的。

即使心裏諸多抱怨,但他知道,老爺子不給他繼承人的位置,卻不會在別的地方委屈他。

但謝喻上位後就不一樣了。

而且,同樣是謝家的孫子,憑什麽他以後要看謝喻的臉色過日子?

繼謝喻離開謝家後,謝嘯也出門去了。

梁紅玉在同學家裏躲了幾天後,終於回過了神。

不是,她為什麽要躲起來?

還有,為什麽當時她一看見謝喻就跑?

這不是等於直接告訴謝喻她有問題嗎?

梁紅玉敲敲自己的腦袋,開始回憶當時看到謝喻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謝喻看她的眼神讓她非常害怕。

她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自己跑了。

梁紅玉神色嚴肅,直覺告訴她,跑開躲起來是對的,但理智又跟她說,謝喻最多找她要那張她從謝景日記本上撕下來的紙頁,難道還能殺了她不成?

她這麽躲著實在不是個事兒,同學家裏她也不可能躲一輩子的啊。

謝景的日記本就是很普通的那種,她還記得是什麽樣的。

她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不就是想要日記紙頁嗎?

她給就是了。

梁紅玉拜托她的同學幫她買了和謝景用的一樣的本子,隨手撕下一頁。

“碎冰成湖,枯木不腐。”

雲笙和雲家人吃完飯,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她想到之前在車站謝喻追的那個女同志塞給她的紙頁,就拿出來看。

“什麽意思呢?”雲笙喃喃自語。

想到什麽,她拿出床頭櫃抽屜裏的紙筆,寫下了單清曉曾經說過的“渡馬晚照斜陽碎,仙鶴與飛水松間”。

斜陽碎,碎冰,水松,枯木。

這些好像是對應的。

謝喻找這個,是從其他的渠道知道了單清曉的事情了嗎?

還是說,這只是一個巧合?

雲笙深思了起來。

她跟謝家可是有仇的。

當初她會被帶去縣委會,就是謝喻用雲家的名義指使的於森。

想到這些,雲笙心裏就有一股無名火。

如果那個時候唐望他們沒有及時出現,而是晚一些找到她,她肯定會對雲家有意見的。

這麽好的家人,她可能就要因為誤會錯過了。

又如果,她是個普通女孩,進了縣委會那個狼窩,還能完好無損的出來嗎?

不可能的。

謝家爺孫指使於森對付她,是不知道她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嗎?

不,他們太知道了。

知道她會遭遇什麽,還讓於森對她動手,關鍵還用雲家的名義來指使。

這每一件事情都踩在了雲笙的雷點上。

罪魁禍首是謝家,雲笙可不會只教訓了幾個縣委會的人就算了。

她看著兩張紙上的字。

謝家不是想找這個秘密嗎?

興許,她會成為他們尋寶路上最大的障礙呢!

青山鎮那樣的小地方,說句難聽點的,地圖上都未必會有標識的。

單清曉為什麽會在十多年前去那裏?

雲笙記得很清楚,那座小院子是單清曉買下來的。

那就代表她大概率是要在青山鎮長住的。

那麽,她是要在青山鎮上找什麽呢?

還是說,她已經找到了什麽,正在等待什麽機會?

從前,雲笙沒有多想。

她很懂得知足常樂,也知道很多秘密不是她可以窺探的。

可現在,她手裏又多了張紙頁,謝家很可能會放更多的目光在她身上。

她幾乎已經成為了局中人!

自保也好,報覆也好,雲笙是不可能從這個秘密中全身而退的。

雲笙開始覆盤。

青山鎮,絕對有單清曉想要尋找或者想要掩藏的東西。

她想到了陳良一夥人針對馮鳴山的事情,也想到了馮鳴山硬要“賣”給她的東西。

雲笙忽然失笑,她忍不住想,當初把她當做寄存絹帛和玉釧工具人的馮鳴山,如果知道她離開了青山鎮,還有了雲家這樣的靠山,不知道會不會哭暈在廁所?

哦,對了,這個時候的農村可沒有廁所。

那,哭暈在茅廁?

馮鳴山:……

當然了,就是沒有雲家作為靠山,她也沒有懼怕過馮鳴山。

馮鳴山既然自作聰明的把東西賣給了她,那就是她的。

想再拿回去?那不可能。

雲笙從空間裏拿出絹帛、玉釧,還有從薊緹給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三頁紙,再加上單清曉的詩,紙頁上的八個字。

這些,是她分析出來的,她手上跟秘密有關的所有東西。

“渡馬,渡馬橋。”雲笙把只寫著“渡馬橋”三個字的紙張拿出來,放到單清曉的詩旁邊。

接著,她仔仔細細在絹帛和筆記本的記載中尋找自己能辨認出來的簡單的字。

呃,就算是猜的也行。

她正在試圖把這些東西關聯起來,然後一起推敲,得出她的分析是正確的結論。

“馬”字最簡單,雲笙看了好幾遍,終於在絹帛和筆記本的記載中找到了幾個一模一樣的,疑似“馬”字的文字。

她拿出另一張紙,把疑似的“馬”字謄寫出來,又隨意找了兩個字描畫下來。

剛剛在吃飯的時候,雲老爺子一直在說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從前年輕的時候扛槍揮刀,消滅敵人,現在年紀大了,開始修身養性,就給自己整了個養氣凝神的愛好——研究古文字。

並且,根據他的說法,他已經有所得,漸漸入門。

以後,雲家就不都是糙漢子,也有了他這個人文化人了。

就,不怎麽孝順的說,雲老爺子的這個行為吧,他有些欠。

也就是雲家根基深,雲家的男人幾乎全部在部隊任職,一般二般的妖風還沒有刮進雲家呢,就被卸了。

不然啊,雲老爺子恐怕分分鐘就會被送出京城吧。

古文字什麽的,在那些人的眼裏可都屬於是封建殘餘的。

雖然吧,但是,這可是現成可以求教的大師啊。

雲笙覺得,雲家人跟她真的很合得來。

她一回雲家,連這種晦澀難懂的,不信任的人又不能請教的,她最棘手的古文字都有了請教的對象。

實在是太好了!

雲守義“大師”還不知道,他辛苦披上的馬甲很快就要被他剛認回來的寶貝外孫女給掀了。

梁紅玉想了想,拿起筆用謝景的口吻寫了一些思念戀慕單清曉的話,然後,按照謝景的習慣,撚了撚紙頁的邊角。

感謝當初戀愛腦上頭的自己,曾經仔細研究過謝景的筆記。

好些年沒有臨摹了,有些生疏,但暫時糊弄一下肯定沒有問題。

之後,她找機會離開京城就是了。

她不知道謝景寫的那八個字是什麽意思,但她知道,有些秘密之所以成為秘密,是因為知道的人很少。

謝喻那麽著急上火,她肯定是不能“知道”這個秘密的。

她只是怨婦,不是蠢貨,自然知道怎麽做對自己最有利。

沒等她主動現身,謝喻就找到了她。

“二嬸,你這麽一走就是幾天,家裏人都很擔心你,你跟我回去吧。”

謝喻對她的態度恢覆到了從前,完全沒有上次追她時的兇悍,但不知為什麽,梁紅玉覺得心裏有些毛毛的。

但她不跟著謝喻離開麽又說不過去。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在,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梁紅玉抱緊包包,扯出一個微笑:“我是該回家了,也不知道阿景怎麽樣了。”

隨口扯了幾句,梁紅玉跟著謝喻上了車。

然後,她發現車子行駛的方向不是去謝家的。

她有些慌。

“小喻,我們不是回家嗎?這是去哪裏啊?”

謝喻沒有說話,反而加快了車速。

這個時候,梁紅玉是真切的開始了害怕。

而謝喻冰冷肅殺的神色,又讓她不敢再隨意開口。

謝喻把車開到了京郊一處偏僻的倉庫邊停下,下車把梁紅玉拉出來。

“小喻啊,有話好好說。”梁紅玉很識時務,“我知道你要的是你二叔日記缺失的紙頁,它在我包裏,我這就給你拿。”

謝喻把倉庫門鎖上,梁紅玉心裏更慌了。

但她沒有失去理智,她覺得這個時候,如果她大喊大叫的話,肯定會壞事。

沒關系,她對自己說,她還有依仗。

實在不行,她可以用日記紙頁上真正的內容交換自己的安全。

還是那句話,走一步算一步。

梁紅玉從包裏把紙頁拿出來,遞給謝喻。

“小喻,我是氣不過你二叔一直想著單清曉,連日記裏面也是她,就把這頁紙撕了下來。”她半真半假地說道,“我原本想著在你二叔面前點了這張紙刺激一下他。”

“沒準給刺激醒了呢。”

“那不是皆大歡喜了嗎?”

見謝喻接過紙頁,梁紅玉偷偷松了口氣。

謝喻打開一看,直接把紙扔了。

“你耍我!”

他在謝集那裏受的氣一直沒有發洩出來,情緒本來就有些陰暗。

現在被梁紅玉當傻子耍,一下子就爆發了。

“沒有沒有,我撕下來的,真的是這頁紙!”梁紅玉辯駁。

“這是剛從本子上撕下來的。”謝喻說道,“上面的油墨味都還沒有散幹凈!”

梁紅玉:……失誤了,沒想到這茬。

謝喻有些失控地掐住梁紅玉的脖頸,卻沒有直視她的眼睛。

“不說實話,就先下去等二叔。”

梁紅玉:!

誰他娘的要等謝景!

她是要跟謝景死生不覆相見的好麽。

“你,放開,我,我,告訴你,真內,容。”梁紅玉艱難地把話說完話。

謝喻把手放開,冷冷看著梁紅玉。

梁紅玉喘了幾口氣,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她暗暗對自己說道。

“那紙頁上有八個字。”她邊說邊想,“我先告訴你前面四個字。”

她往後退了幾步,離謝喻遠了些,繼續說道:“你把我送到火車站,給我買好車票。”

“等我上了火車,我就把剩下的四個字告訴你。”

怕謝喻又忽然暴起,梁紅玉連忙加了句:“我告訴你,除非謝景醒過來,不然,這世上,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八個字是什麽。”

她在火車站把紙頁給了雲笙的事情,梁紅玉從頭到尾沒有想過說出來。

不是為了保護誰,而是她知道,一旦謝喻知道還有其他人知道這八個字,她談判的籌碼就沒有了。

“小喻,是不是二嬸跑了,老爺子給你氣受,罰你了?”梁紅玉小心翼翼試探,試圖打感情牌。

見謝喻的臉色更加難看,她覺得自己應該猜對了。

“小喻,二嬸跟你說聲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二嬸知道,你做的事情,都是授意於老爺子,不是你的本意。”

見謝喻沒有反駁,梁紅玉的心定了定,繼續試探:“可你也知道,老爺子是個薄情寡義的人。”

“你二叔躺了這麽久,他去看過幾回?”

她定定看著謝謝喻:“你們之前離開京城,也不是為了謝景吧?”

梁紅玉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紙頁:“而是為了日記裏提到的秘密吧?”

謝喻沒說話,梁紅玉心更穩了些。

“小喻,你我都清楚,你不是老爺子唯一的選擇。”

謝喻臉色陰沈,卻還是沒有反駁。

“你比二嬸聰明,手段也多,二嬸把真正的秘密告訴你,你把這張紙做舊了,給老爺子交差去。”

“他已經老了,你想要謝家,把秘密掌握在自己手裏,給自己增加些籌碼不好嗎?”

“二嬸要的很簡單,你送我離開京城。”

“你放心,我有生之年都不會再回來。”梁紅玉保證道。

她在謝家待了這麽多年,可以說是看著謝喻長大的。

謝喻確實是這輩裏最優秀的孩子,有心計,有手段,武力值也不俗。

但他一直沒有達到寫謝集的期待值,就是因為謝喻有時候會不合時宜的心軟。

雖然他現在看上去有了些變化,但是,梁紅玉覺得,自己可以賭一把,且贏面很大。

“小喻,二嬸只是因為被你二叔辜負了一輩子,心裏憋著口氣出不了,一時打錯了主意,二嬸錯了,不該給你添麻煩的。”

“這樣,二嬸先把前四個字告訴你,好不好?”

謝喻放松了握緊的拳頭,看向梁紅玉。

梁紅玉一喜,穩了!

之前,謝喻可一直在回避著她的目光的,那個時候,梁紅玉的心裏一直在拉警報。

她沒有猶豫,立刻說道:“碎冰成湖。”

“碎冰成湖?”

“對,你送我上火車,我把後四個字告訴你。”梁紅玉說道,“小喻,我什麽都不知道,就只是想給老爺子添堵,想讓謝景不得安寧。”

“我就知道這八個字,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的。”

“就知道八個字,能幹什麽呢?你相信我!”

謝喻:……他還不如梁紅玉知道的多呢!

“我放你走。”謝喻掙紮了一下,還是說道。

謝集逼謝喻太緊了,謝喻沒有殺過人,就是陌生人,他都未必能下得去手,更何況是相處很久的梁紅玉。

梁紅玉一喜,撿起地上的紙頁撣幹凈,地上的塵泥在紙頁上留下了淺淡的痕跡,乍一看,倒是有了幾分做舊的感覺。

“給你。”梁紅玉把紙頁遞給謝喻。

謝喻沒接,他就沒有想過去糊弄謝集。

像梁紅玉說的那樣,就知道幾個字,能推敲出什麽?

看謝集的樣子,是不打算讓更多的人參與的,很多事情都是要經過他手的。

他遲早會知道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冒失去謝集信任的風險。

但梁紅玉,他還是決定放過。

梁紅玉見他不接,直接把紙頁對折好塞進了謝喻的口袋裏。

未免夜長夢多或者謝喻變卦,她催促道:“咱們走吧。”

說完,梁紅玉就往門口走去。

謝喻看著梁紅玉的背影,腳步遲疑了一瞬,眼神還有些掙紮。

他還從來沒有對謝集的命令陰奉陽違過。

但殺人,他真的過不了自己的那關。

最終,謝喻還是走了過去。

“小喻,待會兒你幫我買一張離京城最遠的火車票。”

“你放心,二嬸說話算話,絕對不會回京城給你添亂。”

“知道了。”謝喻淡淡說道。

汽車緩緩開動,在京郊的泥土地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車輪印記。

謝嘯從謝家出來後,就喊了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喝酒來排解心裏的悶氣。

“你們找的什麽破地方?”謝嘯進門就抱怨,“離火車站這麽近,待會兒火車進站了,不得吵死!”

“嘯哥,嘯哥息怒,我這不是聽說今天有個電影明星會在這裏下火車,想著咱們過來看看熱鬧麽。”

“電影明星?哪個?漂亮嗎?”謝嘯隨口問道。

“漂亮!那肯定漂亮!”

“來,嘯哥,您上座,哥幾個,把咱帶來的好酒拿出來。”

“嘯哥,兄弟我先敬您一個。”

謝嘯很給面子,跟他碰了下杯子,一口幹了。

“好!”

“嘯哥爽快!”

“嘯哥威武!”

謝嘯聽著奉承話,剛剛跟謝喻交鋒時的憋悶終於散了些。

他開始慢慢品酒。

這中間,他一直在想著怎麽樣能在謝集面前露個臉。

他不知道謝集和謝喻最近具體在忙什麽,但他猜,謝集一定把很重要的事情交給了謝喻去辦。

他如果能截胡……

“嘯哥,哥幾個就服你,你想要做什麽,言語一聲。”說話的男人把自己的胸口拍得“邦邦”響,“兄弟們保證給辦得漂漂亮亮的。”

“沒錯!”另一個人附和道,“嘯哥,咱們兄弟是跟定你了。”

“哥幾個,走一個。”謝嘯很享受被人眾星捧月的滋味。

一口酒下去,想起等老爺子去了,謝喻上了位,這樣的光景,恐怕是沒有了的,心裏就又開始憋悶了起來。

“哎?嘯哥,那不是你弟弟嗎?”剛剛拍胸口的男人孟平一直留意著火車站那邊的動靜,看到謝喻,就指著他對謝嘯說道。

“謝喻?”謝嘯聽到謝喻來了火車站,酒醒了大半,“在哪裏?”

“在那,去買火車票了。”孟平說道。

謝嘯放下酒杯,思索起了謝喻來火車站的目的。

“嘯哥,他又出來了,咦?旁邊有個女的!”孟平又說道。

謝嘯:!

謝嘯立刻趴到窗戶上往孟平指的方向看去。

“二嬸?”謝嘯看到梁紅玉和謝喻來火車站,著實驚訝了一把。

孟平:……不是,嘯哥的弟弟玩這麽花的嗎?

“哥幾個,敢不敢跟我去堵人?”謝嘯終於下了決定,要跟謝喻對上。

這繼承人的位置,不是非謝喻不可的。

他怎麽就不可以了?

謝嘯這麽一問,很多人就沈默了。

話說得再好,真去得罪謝家人,他們是不敢的。

倒是孟平很爽快就答應了。

“行,孟平,你以後就是我兄弟了,走!”

謝嘯沒搭理其他人,帶著孟平就下了樓。

留下幾個人面面相覷。

“怎麽辦?”有人出聲問道。

“什麽怎麽辦?你敢跟上去?”

“我不敢。”

“那不就行了,涼拌!”

謝喻把火車票給了梁紅玉,親自把人送上了火車。

“枯木不腐。”

梁紅玉也遵守承諾,把後四個字告訴了謝喻。

謝喻點點頭,低低說了聲:“保重。”就走了。

雲家,雲守義書房。

“咚咚咚~”

“外公,我能進來嗎?”雲笙在書房門問道。

“雲笙啊,快進來。”雲守義立刻說道,聲音越來越近,顯然是親自過來給雲笙開門了。

“找外公有事啊?”雲守義把人迎進來,盡量放柔了語氣。

“外公,剛剛您說您在研究古文字,我這裏有幾個字不認識,想請教一下您。”雲笙笑著說道。

雲守義:……不是,這孩子怎麽這麽實誠?

他剛剛吹牛皮吹得高興,說自己精通古文字,現在好了,剛認回來的小外孫女為了對他表示親近,特意找古文字來跟他求教了。

他哪裏會辨認古文字啊,平時就拿著本破辭典裝樣子罷了。

他要怎麽跟雲笙解釋,才能不影響自己在小外孫女心中高大偉岸又儒雅斯文的形象呢?

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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